时间的车轮碾得特别快,节气悄然变换,霜降之后紧跟着就是立冬。这时节,凉得不惊不乍,不深不浅。山是温了,水是软了,汗流浃背的日子再顽固,终也走远了。再浮躁的心,经由这清浅的微凉轻轻抚慰,总能舒适自然。我不禁地赞叹道:“啊,一年俱可喜,独好是金秋!” 金秋,田基上,小路边,溪水旁,野草这儿一丛,那儿一簇,遍地都是。虽不再葱郁,却依然自在坦荡,无拘无束。或黄或紫或红的野花,叫得出名字的,叫不出名字的,星星点点,这里一朵,那里一支,悄悄开着,不抢眼,不夺目。 这肃静的暮秋,你以为它不属于花繁柳密,姹紫嫣红,可比着春天该有的五彩缤纷,它似乎也逊色不到哪儿去。 抬头看天,天空依然湛蓝碧澄,明净清爽,经过几场秋雨的浣洗,更是不染一丝尘埃。殊不知道何时,天上多了许多南迁移的候鸟,像粗心的画家不小心撒落在天空的几滴墨迹;大雁编阵,又似多情的诗人特写在诗行里的一串省略号,把绚烂的秋天装点得更诗意。 南方的冬天特别短,经过漫长的凉秋,再不紧不慢过渡入短暂的萧冬,继而闲踱到烂漫的春。秋、冬、春三个季节气温起伏变化都不大,你只能从空气的干湿度和植物的枯荣来辨别它们。 金秋十月,一个收获的季节蹁跹走来! 不逢故乡之秋已经整整五十年了,那绕村而过的山溪,那一方养育了我的山青水秀的绿色原野,那伴我走过了纯真浪漫童年的故乡,时刻萦绕在我的心里梦里。五十年的流水光阴,冲淡了笼在心头的多少往事…… 多少次走在故乡的热土上,都是步履匆匆,忙碌的生活,心中已无法卸下那份浮躁与喧嚣,故而没有闲情逸致去好好领略故土的风光。 “一年好景君须记,最是橙黄橘绿时”,指的也是这时节。遇上这时节,换了谁,都忍不住到野外走走。看,稻谷是早黄了,熟了。原野上全是金黄色的一片!秋风微拂,一望无际的稻谷,稻浪一浪推过一浪,万千稻穗摇摇曳曳,弹唱着悦耳的音符,洋溢着丰收的喜悦。凡是朝夕与土地相伴的人,有谁不爱这金色的呢?农人脸上那掩饰不住的笑意,就是对秋天的无言的感激。 大人挥镰抢收的时候,顽皮的我,即使是没有帮家里的忙,母亲也不会责备;吃晚饭时,端上饭碗就往村前田埂上疯跑,即使是端着碗放风筝,母亲也无暇呵责。我们在稻草堆里打滚,捉迷藏,翻跟头,把高高的草垛踩扁踢散,满身沾上尘土和草屑,弄得灰头土脸的……无论你怎么捣蛋,此时此刻,大人们的心早在土地的慷慨面前变得异常宽厚。 年复一年,故乡的山山水水,到处都留下了我们的声声欢歌,串串笑语。 收割过后的稻田,像一方方棋盘,不出几天,那些田地就被勤劳的人们翻犁开来,种上各种各样时令蔬菜,只需引水灌润过一轮,过些时日,田野里又是一片生机盎然。天鹅黄的是豌豆苗,如针尖般的是香葱,紫色叶片中泛着白的是花菜,绿油油的是韭菜,水嫩水嫩的是白菜,冒着芽尖儿,不稍几日,大地又披绿装。 如若逢了雨天,秋雨绵绵的时候,不用去料理农事,日子悠长而清闲,全家人就会想着整点什么吃的,最常做的就是“麦煎”了。一听到要做甜“麦煎”(烙饼),嘴馋的我更是高兴得一蹦三尺高,突然变得异常勤快,无须母亲吩咐,就去写作业,或者背诵课文。 刚出煎出来的“麦煎”,似一块温润的橙黄玉,冒着腾腾的热气,刹时香味便氲氤开来,满屋满屋都飘着一股清香。这时母子坐在一起,此时的我也挺大方的,挟一块“麦煎”往勤劳母亲嘴边送去。母亲高兴极了,夸我长大了,懂得孝顺了……那软软的糯糯的“麦煎”,嚼得满嘴香甜,至今还令人回味无穷。那样的味道,是亲情的味道,是家的味道,是故乡的味道。 |