小女儿站在我的跟前/仰脸看着我/说/爬树//于是她手攀青柯/ 脚蹬鳞干/ 两三下/ 就/和盛夏的浓荫拥抱/ 变成我梦中的青鸟? 这诗是台湾诗人方莘写的,《爬树》里写的是她的小女儿。阳光透过树梢,斑斑驳驳洒了一地,小女孩轻巧可爱的身影和夏日的浓荫融为一体。爬树,原来可以这样诗意! 这爬树的小女孩分明是我呀!小时候的我。 我是土生土长的山里娃。我喜欢大山,是因为山的线条曲美,连绵起伏,更是因为山里草木繁盛,荫凉幽静。树是大山的灵魂。满山的树哦,高大的,矮小的,粗壮的,纤细的……茂盛黛绿,遍布山岗,它们参差不齐看似随意地站立在大山上,哟,那就是一道道亮丽的风景。 布谷鸟躲藏在树林中扯开嗓门高声歌唱,桃李迫不及待地吐蕊——春来了,大地换了新装。田野里热闹了,大人们顺从了布谷鸟的旨意,忙碌着春耕,无暇顾及孩子们,我们悠闲了起来。大山便成了我们的游乐园。 一场细雨过后吧,油桐花开啦——山坡地上居然落满了一地的粉红色的花瓣。我们跑到油桐树下,仰头望着那高耸入云的树枝。透过阳光,一树的灿烂,空气中仿佛弥漫着淡淡的花香。“花开堪折须折之”“莫待无花空折枝”的好奇心使得我们竞相要上树摘花。身手敏捷的男孩子早已轻松地上树,又轻巧地顺着树干下来。于是,跃跃欲试的我早已摩拳擦掌,往手心里唾上几口唾沫,便抱着那比碗口还粗的树干往上爬。哇,坐在这山坡上的树梢上果然能望见整个村子,山脚下的房子也变得小了,而田野里劳作的村民更是小得像一只只蚂蚁。茂密的树叶间,一簇簇粉红色的油桐花,像一个个精致小巧的风铃,你挤我碰,如一串串晶莹剔透的风铃串,星星点点地缀满了枝头,在阳光透过的树梢间轻轻摇曳着。此等美景,让我忘记了自己是身悬树上。正当我想探身摘下一串风铃时,却误踩在一根并不结实的枝桠上。只听“嘎吱”一声,树枝断了,我像一只折翅的鸟儿一样,从半枯的枝桠上落下来……记不清是身体朝地还是屁股朝地,手臂被蹭破了一块皮,殷红的血凝固在皮肤上,撕心的疼痛,终于忍不住哭了出来。小伙伴们都惊呆了,等回过神来安慰我时,我边哭边跟他们说不许告诉我父母。小时候,母亲的家教是极严的,甚至有些时候会不分青红皂白。像这类自己贪玩受伤的,非但得不到安慰,还会惹来一顿斥责。 没几天我便也忘了从树上掉下来的痛了。夏天一到,我们游玩的地点转移到村口去了。村口有片大草坪,我们一边担负着放牛的任务,一边在大草坪上玩。草坪边上的三棵大松树拔地而起,直入云霄。听爷爷说,这三棵松树比他的年龄大多了,是村里的“风水树”。每棵大松树,都是褐色的树干,笔直笔直的,满树的松叶绿得可爱,活像一把把张开的绿绒大伞。树干太直了,很难爬上去。偶尔,我们也会因为好玩,抱着树干,蹬着双脚要往上爬。但往往还没使劲便松了手。那松树就像饱经风霜、慈祥和蔼的老人,眯着眼看着我们,对于我们这群淘气的孩子,他并不责怪。而一旦有风吹过,他便摇动树梢,让树叶哗啦啦作响!有时,我们不跟他闹,他便低头含笑,兴致勃勃地看着我们在大树下乘凉,午睡,做游戏。 当秋风吹来,柿子成熟的时候,那我们是非要上树不可的。爷爷栽种的柿子树在后山,高大的柿子树上缀满了沉甸甸的柿子,这些红得透亮的柿子,在繁密而又苍翠的林间,显得鲜艳可爱。那“万绿丛中的一点红”,像个小小的红灯笼,极其诱人。柿子树树干的表皮粗糙,长得又不高,枝是叉开的,很好爬的。姐弟几个中,大堂姐的爬树本领最高,往往是她爬上树去摘,我们在下面捡。后来,辍学后的堂姐外出打工了,弟弟们又小。于是,往往爬树摘果的便是我了。爬上柿子树容易,但要一边用竹竿把柿子叉下来,一边自我保护,防止人从树上掉落。这活儿不但得胆大,还得有技巧。我有了之前的从树上落下以至于“屁股开花”的“前科”,再也不敢掉以轻心,总是小心冀冀。爬上树的人往往拥有尝第一个鲜果的权利,摘下的柿子红红的,摸起来软软的。轻轻咬开一个小口,用力吸里面的柿子肉,顷刻间就能感到甜滋滋的味儿直抵心底,耳畔仿佛又响起爷爷亲切的叮咛:“悠着点,小心掉下来啊。”吃饱了,摘起柿子来浑身有劲。摘完了果子,便下了树,望着这一篮篮的柿子,内心里便有掩饰不住丰收的喜悦。 当我在回忆里尽享自由快乐时,却被一阵“嘟嘟”的声音惊醒。哟,儿子又在折腾他那辆遥控车了。现在的孩子,虽有一堆堆的玩具,一个又一个奇趣的游乐场。可是,“圈养”的生活使他们最缺乏的莫过于游玩于山间的自由与乐趣。我暗暗下决心,下次回乡时,带上儿子,爬上那大树,哪怕只爬上一枝矮树杈,也要让他揽一根树干,兜一缕山风,捧几片落叶,摘几个果子,在山间自由奔放! |